五八花蓮行,百年服務心


夜幕漸漸低垂,數十個身影在校門口穿梭,將琳瑯滿目器材卸下遊覽車
馬路上圓形車燈依舊如箭般刺破黑夜
三年寒暑,六個像此般的夜晚,結束時的感傷已漸漸麻痺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滿足與成就
不敢自稱居功厥偉,正如同前些日子所說的一樣
我只是個搭舞台的工人,帶領著搬戲的戲班子
掌聲是花旦的,淚水是小生的
舞台工人只有幾聲吆喝與加油,如今結束了
我正拆著戲棚,這或許是最後一場戲了…



依稀記得剛加入這服務隊時的青澀懵懂狂妄不羈,當時的隊長是K29林俊廷
在電梯間單獨的隊員面試
那時的問題都聚焦在為何想要加入服務隊
一直在探討服務理念的問題
冠冕堂皇的話其實大家都會說,所選用的詞彙及口條清晰差異罷了
學長姊都說,服務隊很有趣,可以讓人學到很多課本上學不到的東西
其實,這個理由無法說服任何人加入服務隊吧?
從南部鄉下長大的孩子,背負著眾多家人的企盼北上就讀
圖的不就是未來的一個白袍醫師嗎?
在許多父母的眼裡,服務隊不過就是個社團活動
一種浪費時間、荒廢課業的聯誼活動
不韙言,我家兩老也是成見頗深
我說,從小到大,我都追求的是考卷上的分數排名上的優劣
是自己願意,或者是被逼迫的,我早已不去追究
上了大學,所面對的問題,是自己的人生,自己未來五年十年的生活
而我,不就是當醫生嗎?
當你生病的時候,你會去計較這個醫生
大學時候是一百分的書卷,還是倒數五名的學生嗎?
我想不會
但這並不是為不及格找藉口,畢竟本業是學生
不及格早已沒資格當學生了,更遑論其他
K29劉英國說過,不玩社團,很多人的成績也不會進步到哪裡去吧
這其中,所要學的,只是一種負責的態度罷了。

三年六個寒暑,六次出隊如煙般過了。

有機會去修到我們學校高光德老師的課,高老師曾幫康輔拍了一支紀錄片
在與高老師相談時,他問我一個問題
他說:在拍攝營火晚會的時候,那幾個甩著兩個瓶子(也就是火罐)的學生
甩完後為什麼抱在一起痛哭流涕?他們是為誰而哭?
是為了這個表演很完美?還是為了當地小朋友?
這個問題很尖銳,也讓我當下啞口無言
靜心想了一會,在康輔很多時候都在追求一份情感羈絆
那份羈絆是來自與夥伴共同完成一件事情的成就感
是因為這一份成就感,讓這群學生喜極而泣
但這其中很矛盾,不知眾多康輔人是否看出來
我們是一支服務隊,是參與其中的服務員
我們的淚水是為我們自己流的,而非為花東地區小朋友所流的
這樣值得嗎?
僅僅是個過客,參與了花東地區小朋友短短九天的寒暑假
在他們生命裡也只留下了短短九天的記憶而已
或許我們走了,他們仍舊是過了他們自己的生活
依舊沒營養午餐吃,依舊隔代教養,依舊醫療資源缺乏
那我們應該為了他們而流淚

現今電視節目電影電台如此發達,我們的表演根本就是小巫見大巫
那是不是,我們都不要出隊了?
並不是阿,隊還是要出,人還是要去
但這其中問題出在哪裡?
那時,我回答高老師的答案是,不管是甩兩個瓶子,練普普通通的表演
都只是一種形式,一種服務的形式
服務可以簡單到扶老太太過街,在公車上讓位給孕婦
攙扶一個視障者穿過人潮洶湧的街道,甩著兩個瓶子也是一種形式
可是結束後我們不應該哭泣。

因此,我這次五八期暑假隊所訴求的
並非是服務員間共同完成一個表演的感動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當地居民、當地小朋友
一起生活一起活動一起大笑的感動。這並不會讓人喜極而泣
而會讓人心滿意足,讓人真正愛上這塊土地,以及這塊土地上的每一個人

然而,在決定地點上,讓我陷入了長考。只因年初學校接到一紙公文

來自台東縣金峰鄉的公文,明文表示要求各級學校不要再派遣服務隊到金峰鄉去了
近幾年,我們都深耕在台東地區,很多地方都去過了
大溪、土坂、大鳥、嘉蘭、大武、關山、池上等地
但現在鄉公所卻行文拒絕我們繼續前往…

服務隊是否有其必要性?近年來一直在探討
在goole打上服務隊三個字,出現不下一百五十隻服務隊的相關消息
在短短兩個月內,全台灣所謂的"偏遠地區"學校就要接受如此多的疲勞轟炸,是否必要李家同校長(還是教授?這位老先生有太多稱謂了,還是習慣當她暨南大學校長)的一番言論
寒暑假進入原住民部落交團康的大學生是一群白癡,引發了一系列的論戰

到底我們是不是李校長眼裏的白痴呢?

從進北醫開始,參加了53,54,55,56,57五期服務隊,沒有缺席過任何一次
偷偷去上過了綠十字,社療的社課,服務一直是我很喜歡的議題
不敢稱上一個服務志工,因為社會上有太多人做的比我們還要多
僅僅像是一個扶老太太過街,被國小老師發獎卡的好學生而已(大家還有發獎卡的經驗嗎?XD)

我們真的幫助到許多人嗎?這或許是許多人的疑問。

是的,我們真的幫助到許多人。但,我們也造成了許多人的困擾。只差在幫助得多少,困擾了多少而已。

在心裏面,每一期的服務隊對我而言都有它的定位與意義
五三是啟蒙,五四是成長
五五是體驗,五六是茁壯
五七是展望,而五八呢?

服務隊正在面臨許許多多的轉型,現今超過百分之九十的服務隊都是走六七零年代救國團的足跡
團康、隊輔、營火晚會、惜別晚會,但現今已經走到九零年代,甚至民國百年了
ipad都出道第二代,營火柴已經找不到了,我們還在撿漂流木燒那座營火嗎?

北醫的所有服務隊應該很慶倖,慶倖我們是來自醫學大學
我們有遠比其他大學無可取代的醫療服務,我們應該更戒慎警惕
我們面臨轉型的時間點會比其他服務隊來的晚
如果有一天,當我們所謂的"偏遠地區"也不缺乏醫療資源的時候
那我們將何去何從?

「服務」是一種發自內心的體認,以尊重、關懷的心情去面對這世界
如今,在許多社會資源的進駐及醫療技術的進步
不應該用「弱勢」、「偏遠」,等字眼來形容花東地區
而該以謙卑的心情來了解、尊重一同生活在這塊土地上的住民

現今社會,公益關懷成為一種趨勢
政府單位也極力贊助及支持大專院校學生成立服務隊
數以百計的服務隊如雨後春筍般地冒出
然而,大部分的服務隊即將面臨挑戰
到底「服務隊」是否有其必要性?
我們是去「服務」當地,還是去「打擾」當地?
因此,文化認同的觀點因運而生
在我們了解當地,認同當地以後,才進入當地
進入當地以後,並非一貫地將我們的資源與文化帶入
而是在尊重土地感情為前提之下,為當地提供其所需要的協助

在蘇花公路上,廣闊無際的太平洋在車窗外如一片藍地毯般展開
如服務的世界浩瀚無涯,車上載著滿滿的來自社會各界的物資、藥品,以及愛心
帶領著一群僅有無比熱情的隊員,戒慎惶恐,因為服務隊的一絲一毫
都是社會大眾對我們的期待,也是多少如我們一般的前人所建立起來的成果

我們珍惜,我們謹慎。

或許,服務的形式千變萬化,但我相信,服務的心,是不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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